做個獸醫追夢人

編按：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本月專文的作者細緻地記錄了一頭栽進臨床獸醫圈又毅然離去的過程。人生轉折是個人選擇，但過程中逐漸清晰的事實，卻值得局裡局外人深思。是甚麼讓擁有熱情的人離去，又該做些甚麼讓更多誠摯的心留下？或許這是我們應該努力的方向。

做個獸醫追夢人／痛風山羊

*痛風山羊。中興獸醫碩士畢，一個熱情不夠追夢、財力不足留日，偏離大功德航道的前獸醫師，期望在業外讓曾經孕育自己的種種變得好一些。

高中填寫志願時，大家是為了什麼而選擇獸醫系？

對生命的熱誠也好、對「醫」的執著也罷，共通點是等到我們接近實際投入工作之際，才會開始認真思考：這是我未來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輩子的生活嗎？這是我想要的嗎？大五實習時萌生了這樣的疑問，這時選擇臨床研究所是個合理的選項，除了可以先試試臨床生活、也可以具備較專精的技術，是個進可攻、退可守的選擇。

我們研究室算是學校最操的臨床研究室，平時跟診顧住院不說，要自己對動物下處置、周末還要去下鄉絕育，可說是非常充實。跟一些畢業就出去工作同的學交流，我們所做的事情可能比他們兩年碰到的東西還多得多。相對的，需要付出的是極高的作業時間跟巨大的生活壓力，一兩點就寢隔天八點要顧住院可說是家常便飯，手上可能同時有數隻隨時會離開的重症動物，但跟診人力不足，仍需抽空到前台支援。

有一件事對我的影響非常大，當時某學長在社團對獸醫的勞動環境提出疑問，非但沒有獲得理性的討論，最終反而得到大老們「封殺他」這讓人啼笑皆非的號令。爾後又有數次類似的事件，一再試圖理性的對話，動機卻一再地被誤解、被否定。

研究所畢業後，再兩三年就三十歲了，那是我人生規畫的檢查點，決定未來要以什麼方式立足於社會。臨床獸醫若真的要對自己的未來有個交代、有安定感、要能負擔家庭開銷、為退休做準備，開業幾乎是不得不的選擇。然而開業後，人生的選擇就多了嗎？我不希望等我能退休時才發現自己的生活只剩下臨床技術跟金錢，想在三十歲前試試看自己還有什麼可能性，我毅然決定離開臨床。

當我站在「不走臨床」的角度看著自己仍在努力的同學時，心裡是難受的，每每跟工作中的同學討論case時，對於討論越發起勁的我們，心裡也是難受的。在台灣我們必須為熱情付出代價，若沒有熱情或許可以很單純的認為臨床不過是餬口的差事，說不定還好過點。這是個M型結構，你的熱情大到可以成為追夢者留下，又或是你認為獸醫僅僅只是份工作，可以跟心理狀態劃分界線者。而我，可能熱情不若前者，抗壓性不如後者。.

我重新思考求職求學的過程，我不能接受的是「沒有制度」、「大老說了算」的人治社會。制度不是確保每個人都是追夢人，制度是確保一個人生活尊嚴的底線，對多數人來說工作是為了爭取那些能保有自我的閒暇時間，如果連這點時間都要被視為一種罪惡，這樣的產業到底期望什麼樣的人留下呢？

離開獸醫臨床後，我反而更能看清它的優缺點。

其實獸醫臨床的求職市場是相當封閉的，因為有專業知識這個高門檻，比起其他領域畢業的大學生，我們不用面對大公司求職面試的壓力，已經有一張證照幫你確立目標。然而，正是因為這點也限縮了獸醫系畢業生的想像力，認為自己都念了這麼久，不做獸醫相當可惜。這未必與自己的人生目標吻合，或許因為踏入忙碌的臨床生活而連思考自己期望什麼生活都沒時間思考的情況下，五年過去、十年過去了，日復一日為了那被他人設定的目標而活著。

大老們都說：現在年輕人只求安逸，我想我們這代要的不是安逸，只是現在社會太忙、太渾沌，以致要看清自己的目標不是那麼容易，如果每個人都可以幸運地找到自己的目標，你說，誰不追夢呢？